晚上10點半,偌大的玻璃窗內燈光忽暗,大門上的「營業中」吊牌已經取下,你將深灰色的落地窗簾鬆開,讓街上的路人看不見店內收拾的情況。
再次整理每一張小桌,一點不差地將道具安放成隨時可以入座的模樣;你在吧檯底下的陰暗處撿到一隻客人落下的傘,沒有多瞅一眼便扔進大垃圾袋。
同事們邊收拾,邊閒聊著年底如何如何,然後問你:元旦特別請了假不當班,打算和誰過嗎?
你說沒有,就待在家,像平常一樣。
他們曖昧地笑了笑,沒再多問,聊起自己的規劃。
11點時,你獨自一人做完最後確認,準備收拾離開時,門鈴不合時宜地響起,小老闆一邊通著電話一邊進門,示意你取一瓶紅酒和兩只玻璃杯。
收線後,他喚你的小名,為延誤你的下班時間而道歉。
「我和朋友在這邊喝一杯,晚點我鎖門。」
圍上過長的手作圍巾,你點頭示意,安靜離開。
你喜歡小老闆。你喜歡那個不覺得自己難相處、沒情緒、不有趣的小老闆。雖然你往往不回應他,但他還是偶爾會說,像是在提醒你:「你這樣很好。」
租屋處是在店附近的20年公寓,你已經住了7年,房東太太是個有點年紀的包租婆,有時候你會缺德地想,是自己先搬走還是她先往生。
屋裡靜悄悄的,你只打開門廊的燈,捨不得點亮滿室。將脫下的大衣掛在沙發椅上,躡手躡腳地從衣櫃裡抓出睡衣,直接進浴室。
「…新年快樂。」
梳洗完,就要12點。你不確定,但也不在乎究竟幾時幾分。老舊的公寓什麼都好,就是東北季風會從窗縫中偷偷溜進來,讓人不能忍受。你雖十足怕冷,仍舊穿著短T-shirt就寢,一如往常。
你趕緊爬上雙人床,窩進熱烘烘的棉被裏,挨上愛人的肩窩。聞著我的味道,和自己的一樣,就好像,我是你的,或是,你我是一體的。
你深深地吸吐氣數次,確認彼此的存在,然後親吻我,一起往某種可以想像的方向去。我們模仿異性戀歡愛,觸碰、扭動、液體交換。伸手打開床邊的小燈,你被打亮的半臉扭曲地惹人憐愛。愛人善忍耐,感覺舒服時總只是哼出微小呻吟,常常要靠喘息的頻率才能知道你要到了。
就著光,看見你從衣袖腋下露出的微微細毛 ,我感覺有些興奮。
早晨的時候,微弱的日光透著過紗窗打亮了臥房,棉被上的小花圖樣宛如撒了滿床。我從來沒仔細注意過,昨天看電視時才知道原來這種花叫桂花。突然很想吃桂花蜜雪花冰。
等你醒來時告訴你這個主意,你大概會抖好大一下吧。
新年快樂。